春暖花会开（30）
30
史昂边吃饭边四下张望，等到其他教员们全部陆续离开也没有看到穆的身影，他有些烦闷却又道不出这郁闷。这几日史昂心中的确起了疑，自卓姆出事沙加来得殷勤，只当他是对卓姆有意，还请其留宿吃饭，心下对这个年轻人倒也颇为赏识，可为何自己愈发觉得沙加的眼里留意的并非是卓姆，他的眼神分明停留在穆的身上。史昂对自己起了这样的念头感到羞愧和害怕，沙加与穆之间相处交谈乃是君子淡如水，怎可以对他们的友谊生出这样龌龊的想法。只是昨日穆那番激动，反又令史昂疑窦丛生。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单独待一会。”穆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们去天井里看看吧。”说着便起身拉着沙加往屋外走。
天井里一片白色，本不多的常青灌木被盖上了一层雪被，其他的植物也仅剩下一些矮小的枝丫，弯弯曲曲地伸向四方，没有一丝光彩。西侧栽着的一颗梅花树挺着身躯默默地靠在墙角，那高而细的枝干在寒风中傲雪临霜，只是枝头的粉色花朵不知何时已凋零了。
“沙加，你看。”穆走近那棵梅花树，竟有些感叹道：“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不久前它还盛开花朵，今日却连花蕾也不见了。”
“梅虽是岁寒三友，但其实喜温暖气候，前些日子没有下雪所以先开了花，这几日寒潮来袭雪都积起来了，它当然要躲起来避寒。”沙加望了望那梅的枝头，粉红的花骨朵被冰雪盖住，还掉落了好些花蕾。“再说这春天还未来到，等开了春它自然会繁花一树。”
“春天什么时候来到？！”穆呢喃自语。
很快就到周末。
释静摩近日心情愉悦，今日看诊的病人不多，下午他便向童虎告了半日假准备去城东一次，去城东自然是去女校，去女校自然是去看卓姆。释静摩想着卓姆的病应该已经好了，因为沙加这几日没再向他提起卓姆的病情也没有再续药方。可这沙加连人影都不见，自己想打听下卓姆的消息也无从着手，不如趁着这半日闲，直接上学校找人。
“卓姆退学了！”释静摩从老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十分震惊。没听沙加提起过啊，再追问，老师只是明确地说是卓姆的家人主动替她退的学，其余的一概不愿多说。
释静摩扑了空，又听得这般事实，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他走去对面的药材铺，想找紫龙问上两句，紫龙对此也感意外，只说那日学校出事后，多日里警察、报社记者、学生家长各方涌来，还有那出事女学生的父母也来讨要说法，一石激起千层浪，家长们纷纷施加压力，或许卓姆便是因此受牵连而被迫退学。
穆这几日刻意避着史昂，史昂似乎也有意避之，总之书院、家中两人暂且相安无事。
这一日午后，穆照例来到画室。他站在天井里，反复思量着父亲那晚说的话，想着该如何劝爹放弃提亲之事。
沙加在画室内一直看着穆，他知道穆这几日有事藏在心里，却一直不肯表露。穆在屋外已经站了很久，盯着一处出神，脸和手都冻得通红。沙加披上大衣走出去，把穆的手攥进手心，柔声道：“发什么呆呢，站久了会受凉，快进屋里。”
“沙加，若有人向你提亲你会怎么办？”穆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连忙道：“我随便一说。”
“我当然不会同意，不过是你来提亲就不一定了。”沙加笑起来，却见穆低垂眉眼闷声不语，将他转向自己，盯着他的眼睛担忧地问道：“穆，你怎么了？前几日我就觉你有心事，问了你也不答，难道你爹又逼你相亲？”
“不是。我爹他……”穆抱住沙加，良久才开口，他这几日转侧不安，一直想着史昂的话里有话，一时也不知如何向沙加说明。
“你爹真的看上了我，要把你许给我？”沙加瞧穆一幅扭捏的样子，抵着他的额头笑道，又联想到穆问提亲，故意逗弄一番。“你在为我们谁嫁谁娶犯难！”
“说对了一半。”穆的脸色沉下，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要把卓姆许给你，让我去提亲。”
沙加难得的瞪大眼，惊道：“你爹这是乱点鸳鸯谱！别说我不会同意，我小爹爹也不会答应。”
“沙加，我感觉我爹好像看出了什么。”穆的脸上挂着担忧。“我讲不清楚，那天他提及此事时看我的眼神捉摸不透，还有他明知道卓姆没有牵扯进‘同性爱’却在这些日子里不断以此刺激教训她，似乎更像是在暗示我。”
“我巴不得他看出来。”沙加高声道，他讲不出宽慰的话，只是手上用劲把穆搂得更紧。“没有谁能把我们分开。”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穆抬头向沙加微笑，轻声却坚定地道。
沙加回以一个微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深深地望向穆，和他开始了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
在这个午后的温柔缱绻里，他们越发不想分开，越发想要时刻在一起。只是这样的时光还能够延续多久？
那日他们在画室待到日落，在外面吃了饭，在无人的大街紧握双手，最后走到了以前常去的那片草地。夜太浓太黑，又飘起了雪花，沙加和穆绕回医馆前道别，两人有些不舍，靠得很近又很紧。
说来凑巧，童虎平日晚上都会早早回房中休息，今天释静摩告假半日，他便一直在正堂等候。释静摩外出一个下午也是刚回不久，进得大门见姐夫还在正堂点数今日问诊病人的名册和药方，赶紧催促他回里屋休息。而这大门敞开，他们刚一踏出屋外便看见了门前不远处的沙加和穆招停了一辆黄包车。
注释：
【1】梅花：梅花多在早春1-2月先开花，后发叶，但根据各地气候开花时间各有不同，西南地区最早在12月，华中地区在2-3月，华北地区则是3-4月，花瓣有白色、粉色、红色。这里再讲一下与腊梅的区别，腊梅与梅类不同科，腊梅就属腊梅科，而梅类属于蔷薇科，腊梅的花瓣为黄色。两种植物均喜温暖气候，腊梅耐寒性较强，而梅类的耐寒性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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